家族纷争中的爱情博弈：六个女人的婚姻轨迹

姜珠看见我娘的拿起搓衣板，本能吓得往常翠英身后躲。

常翠英觉得这是表现自己的时候，她本来就长得人高马大，往前一步，把姜珠护在身后，挺起胸膛，对我娘说道，“呦，你还想打人？你打吧，打伤了我，我就赖你家不走了，你养着我吧。”

“你，你，”我娘举着搓衣板，气得浑身哆嗦，‌却迟迟落不下。

常翠英一看，心里更有数了，她又往前迈了一步，昂然说道，“你打，你打，有你这样对待亲家的吗？怪不得你们家的闺女无法无天想干什么干什么，原来闺女随娘啊。”

我娘本来是气极做出的本能动作，没想到‎常翠英步步紧逼，我娘哪敢打她和姜珠？

所有的气愤羞辱发泄不出来，又羞又气，我娘把搓衣板往地上一扔，捂着脸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呀？我们只是来叫孩子回家住，你还就哭了？你还有理了吗？我们的儿子白养了都没哭，你还哭了！”常翠英说。

“就是，你说你这是干嘛？我就是叫秦峰回去住，你也不用又是打人又是哭闹的，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你不嫌丢人，我们还嫌丢人呢！”姜珠看见危险已经消除，从常翠英身后走出来，说，“老常，咱走吧，让人家看见，还以为咱俩人怎么欺负她！”

常翠英心领神会，对我娘说，“行了，你也别哭了，你和两个孩子说一声，让他们回自己家，你放了他们就行……我们走了，你赶紧擦擦脸，都多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跟个小孩似的。”

常翠英和姜珠两个人一阵风似的走了，留下我娘气得直咬牙，她恨自己没有本事，她后悔自己当时举起的搓衣板没落到常翠萍和姜珠的身上。

她恨自己不争气，明明知道自己被人欺负，却不敢反抗不会争辩不敢揍人。

我娘那天的眼泪就像决堤的坝，我们放学回家看见我娘的两个眼睛又红又肿，鼻子被揪得通红。

“娘，你怎么了？”五凤问。

“没什么，就是让姜珠和常翠英气了一下。”我娘匆忙起身去厨房端饭菜，借机躲避我们的眼神。

“咱娘为什么哭了？”五凤问我。

我一脸懵，我在考虑是不是我又惹我娘生气了。

“我感觉咱娘这次哭得很厉害。”四凤很断定地说道。

“是谁惹咱娘生气了？”五凤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向我。

“可不是我。”我连忙说。

我们三人惴惴不安回到我们⁩的房间，过了一会，四凤又从屋里走出来，来到厨房，对我娘说，“娘，我这才考试很可能又考了第一。”

“嗯，你好好学习，给娘争口气。”我娘说，“娘这一辈子窝囊没本事，就是吃了没上学没上班的亏，当了一辈子的家庭妇女，是个人都能欺负我……”

我娘说着，又哭了起来。

“娘，你别哭了，我将来一定能考个好大学，比我大姐上的大学还好，到时候我给你争光给你出气。”四凤说。

“行，我再苦再累，我也值了。只要你们有出息，我受多少委屈都值了。”

五凤听见四凤和我娘的对话，悄悄走出去进了我爹娘的房间。

我很好奇跟了过去，“五姐，你干什么呀？”我问。

“我看看有没有换下来的衣服，我给洗洗。”

“为什么呀？吃完饭不是还得上学吗？有时间洗吗？”我问。

“我快点洗……你没看咱娘哭了吗？咱得帮她干点活。”

我想起来上次我娘晚上哭，我用一块大白兔奶糖把她哄好了。

我想了又想，最后下定决心出了家门，朝着韩银凤的百货商店跑去。

我跑出楼前面的路，拐到莲花巷，正巧遇见路凌骑着自行车迎面而来。

“小六子，你干什么去？大中午头，不在家吃了饭去上学？”路凌两脚在地面上一撑，手攥着刹车，问我。

“‭我去找二姐。”我停下脚步，说。

“你找二姐干什么？”路凌问。

“我想，我想去找她赊一块糖。”

“你这个馋丫头，想吃糖了？想吃糖也不能去赊账，你这样去，非得让二姐把你教训一顿不行。”路凌笑着说。

“不行啊‍，我得赊块糖啊⁩。”我急得跳脚。

“你就被糖馋成这样？你还真是个小馋猫。”

“我不是给我吃，‭我是给我娘吃！”

“你别骗人了，你想吃还说给你娘吃。”

“真的！”

“阿姨多大了，还跟你似的这么馋？”

“不是我娘馋，是，”我忽然不知该怎样表达了。

“是什么呀？找不到借口了吧？小心我告诉你三姐。”

“是，是，我娘不高兴，她都哭了，我想哄她开心。”

路凌两眼一瞪，问，“阿姨怎么哭了？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
，我只听说是常翠英和姜珠欺负她⁡……”

路凌把一条腿从自行车上迈下来，一只手扶车把，一只手掏上衣的口袋，从里面掏出几张钞票，从里面拿出一分钱递给我，“你去买糖吧，回去告诉阿姨，以后再受欺负，别哭，找我，我替她出气。”

路凌说完，又一抬腿，骑上车子晃着铃铛骑走了。

我手里拿着一分钱，就像拿着鸡毛信一样，内心充满了神圣感和光荣感，就连跑步都觉得格外充满了使命感和力量。

我气喘吁吁跑到百货商店，小刘和老王去食堂吃饭去了，韩银凤则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抱着餐盒，正吃的津津有味，看见我走了进来，奇怪地停止了咀嚼。

“小六子，你来干什么？”韩银凤问。

“二姐，我买一块糖。”我掏出路凌给我的一分钱，说。

“你哪来的钱？还来买糖吃？谁让你来的？”韩银凤瞪大眼睛问。

“是路凌给我的。”

“路凌为什么要给你钱？”

“因为，我想买糖给咱娘吃。”

韩银凤更有些糊涂了，问道，“我看就是你自己想吃糖了，干嘛要说给咱娘吃？”

“真的，咱娘被姜珠和常翠英欺负哭了，我要给咱娘买块糖哄她高兴。”

“什么？咱娘被谁欺负哭了？”韩银凤惊问道。

“被你婆婆和姜珠。”我说。

“为什么呀？”韩银凤问。

“我不知道。”

韩银凤把盖子往餐盒上一盖，拉起我的手，说，“走，跟我回家问清楚！”

我挣扎着说，“我得先买个糖......”

“买什么了，赶紧回家。”

韩银凤走到后面食堂告诉了小刘一声，就拉着我，快速我家走。

一路上我得小跑着才能追上她。

我和韩银凤进家门的时候，我娘正在和我爹吵架。

原来我爹下班回来，我娘的气没地方撒，就对着我爹唠叨，抱怨我爹没本事，让人家欺负到家了。

我爹不服，直着嗓子喊，“你就不应该让嫁出去的闺女回来吃饭，你现在有把柄在人家手里，别怨人家上门找你！”

我娘气得眼泪横飞，“原来你是和姜、常翠英是一伙的呀！你胳膊肘到底往哪拐？咱们是不是一家人？怎么我被人欺负了，你还埋怨起我来？”

“不是我埋怨你，你这事做的就是不对，才让人家挑出不是来，闺女嫁出去就是人家婆家人了，你操那些心干嘛？还用着你给做饭吃？”

“我不给做饭，她婆家再不管，你像金凤似的，宝宝怎么办呢？”

“宝宝那是老秦家的孙子，本来就不该咱管。”

“我还不是怕他们一家三口受委屈！”

“闺女嫁出去了，委屈不委屈的都是她们的命！你管不来！你就是瞎操心！”

“你现在说我是瞎操心了？我要是不操心，咱家的生活现在能一点点变好吗？金凤银凤是回来吃饭，但是她们也不白吃啊，金凤一个月交三十块钱生活费，她给的时候，你不是也很开心？”

“你以为我是图她们的钱？”

“我也不图她们的钱，但是有她们的钱，有她们隔三差五地往家里买点吃的，下面的三个孩子吃喝上就不受那么多的难为。我就觉得我还有本事，能帮她们一把是一把，帮了她们，咱的日子也不至于过得太紧巴，一家人就这样互相扶持着走过来。我觉得我不是瞎操心，别人不理解就罢了，你还不理解我，这让我太伤心了，我为了这个家，我不怕吃苦，不怕受累，我就想让孩子们都好好的，我给她们做好饭，让她们吃好喝好，在吃喝上别受难为，好好工作，好好学习，咱一家人心往一块使，一起过好日子。可是，你看见了吗？姜珠和常翠英她们红眼呢，她们又不管孩子，看我们过得好了，还不让我管，她们都是些什么人啊？”

“她们都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咱们斗不过人家，再说人家又都是婆婆，人家比咱占理啊，你就认命吧，当初生不出儿子来，你就该想到这些。”我爹声音低下来，人看上去也颓废了许多。

“爹，娘，”韩银凤走上前，问，“是不是因为我回家吃饭这事，我婆婆来找你们事了？”

“这事你别管，以后你别回来吃饭了就行。”我爹瓮声说道。

“凭什么呀？我嫁给吴建军，回自己娘家吃饭都不行了？我还就纳闷了，这是什么道理？”韩银凤生气地说。

“唉，自古以来就这样，这是解放了，要是以前封建社会，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回趟娘家都得婆家人同意。”我爹说。

“爹，你说的对，那是旧社会，那是什么年代的事？难道现在是旧社会吗？那个年代，女人不工作不挣钱当然处处受婆家气，现在我和大姐都上班，我们都挣钱，我们不比男人差，为什么还讲老一套？我还就不服了，我去找吴建军他妈！”

韩银凤说完，扭头就跑。

“哎呀，这下子更麻烦了！银凤这个脾气非得和常翠英打起来不行，这下子，我们老韩家的闺女可更出名了，不出好名，净出坏名，把我们老韩家的脸给丢尽了！”我爹使劲跺下脚，饭也不吃了，愁眉苦脸去了卧室。

我娘有心把韩银凤追回来，却知道已经不可能，她暗自气恼了半天，忽然想起我来，用食指狠狠戳着我的脑门说，“你二姐怎么知道这个事的？是不是你这个惹事精？你好好的，你跑去把她惹来，干什么？你想要了我的命吗？”

我本来一番好心，没想到却被冤枉了，忍不住就哭了。

“你还哭呢！惹祸精！你有你四姐五姐一半好，我也就烧高香了！你看你四姐又考了第一名，你五姐这一会的功夫把鞋都给刷了，你倒好，跑出去给我惹事！”我娘又把我数落了一通。

我心里的冤屈比窦娥还冤。

我自己觉得已经无法承受这种委屈，但是没想到的是，更多的委屈正奔向我而来。

下午放学，我和许娜刚走到单元楼前面，就听见激烈地吵闹声，仔细一听，其中一个声音是三凤的，另一个声音是姜珠的。

我撇下许娜，撒开腿就往家跑。

推开门的那一刻，我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

姜珠 坐在我家地板上两手拍打着地面，嚎啕大哭。“哎呦，打人了！韩三凤打人了！老韩家的闺女打人了！”

我娘在一边死死拉着韩三凤，韩三凤像被激怒的牛，随时都会挣脱缰绳冲上去。

“娘，你放开！我今天就要替你报仇！”韩三凤一边挣扎一边说。

“我的祖宗！你这是要你娘的命啊！你好好在学校不行吗？你跑回来干什么？你听娘的话，不能冲动！不能打人!”

“娘，你知道你为什么老受人欺负吗？这样的人，你护着她干嘛？我今天就替你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老实人不能欺负！”

“你们这是养的闺女吗？简直就是土匪！”姜珠指着韩三凤破口大骂，“你还敢教训我？我是谁？你不知道？我这把年纪了，还从来没人敢动我一指头，老韩家的闺女是厉害，竟然敢打我，你再敢动我一指头试试，你信不信，我让你蹲大牢！让你这辈子就在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