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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生活点滴:猫狗宠物店的兴起

发表时间: 2025-01-12 10:12

宋代生活点滴:猫狗宠物店的兴起

有宋一代,家中养猫成了盛极一时的流行风尚。一个宋朝人如果决定养猫,他往往会先选个良辰吉日,带上“彩礼”,登门“聘”猫。在古代礼制中,《礼记·内则》中说“聘则为妻”,《大戴礼记·盛德》中说“婚礼享聘者,所以别男女、明夫妇之义也”,将养猫称之为“聘”,足以看出宋人已经把迎猫进门的仪式感,提升到了能与家庭成员并论的高度。

宋代猫市可以给猫美容

东京梦华录》中提到北宋汴梁的集市中有专卖宠物粮食的商业门类,“养犬则供饧糟,养猫则供猫食并小鱼”。《梦粱录》也在其“诸色杂货”条目里提到了南宋临安商业中“养猫,则供鱼鳅”。在一些富户家中,猫不仅吃小鱼,还能吃到极为高端的鹿肉。《夷坚志·高氏饥虫》就记载一位宋朝从八品官员的母亲以鹿肉喂猫的故事:“从政郎陈仆,建阳(今福建南平)人。母高氏,年六十余……畜一猫,甚大,极爱之,常置于旁,猫娇呼,则取鱼肉和饭以饲。建炎三年夏夜,露坐纳凉,猫适叫,命取鹿脯,自嚼而啖猫,至于再。”事实上,不同地区的猫食很是不同,苏辙的曾孙苏谔(字伯昌)在出任长安(今西安)司刑曹的时候,令人买猫食,不想下人买来的却是猪衬肠。想来他们此前都是以这种食物来喂猫的。苏伯昌对此不能理解和接受,只好一笑置之,“留以充庖”,次日再上街给猫儿寻找更合适的食物,最后找到了羊肉,因为“盖西北品味,止以羊为贵”。

图中有长毛品种的大猫和
四只小猫,空中另有两只白粉蝶。古人经常将猫蝶同图,取谐音“耄耋”,有长寿吉祥的寓意

除了猫粮之外,宋代还史无前例地出现了多种宠物服务。成书于南宋末期的《武林旧事》在“小经纪”条中记载,当时临安城内除了有猫鱼、猫窝之外,还有“卖猫儿、改猫犬”。这里的“卖猫儿”就是如今宠物行业中的猫活体交易;而“改猫犬”则指的是猫犬的美容服务,提升猫的颜值,成为当时人们饲养猫咪的新追求。

当时已经有了丧失捕鼠能力的宠物猫,最有代表性的是一种“狮猫”,“有长毛白黄色者称曰狮猫,不能捕鼠,以为美观,多府第贵官诸司人畜之,特见贵爱”。狮猫得名,主要是因为尾巴毛发略似狮子,《咸淳临安志》中记载:“都人畜猫,长尾白色者,名狮猫。盖不捕之猫,徒以美观。特见贵爱。”因出产于临清州,所以也叫“临清狮子猫”。它们一般通体白色、毛发浓密,观赏属性强,打理难度高。当时临安城里的贵族以畜养观赏型的狮猫为门庭显赫的象征,狮猫不捕鼠也是时人的共识。以至于到了清代,一些文人在聘猫的时候,还要赶着啰唆一句“恐换临安不捕狮”。南宋临安最著名的狮猫,要数秦桧孙女童夫人养的那只。出名是因为有一天这只狮子猫走丢了,秦桧就给临安府施压,着令其满城搜索。临安府出动了大量人力,几乎把城内所有养狮猫的家庭都翻了个遍,又在城内到处张贴寻猫启事,却依然无所获。最后,临安府尹只好用纯金打造了一只猫,贿赂秦宅,这才宁息了这桩荒唐事。

宋人养猫十足的仪式感

如同嫁娶、迁屋、动土这类大事一样,宋人聘猫必得择一良辰吉日才能开始行动。据元代居家必用事类全集》记载:“取猫吉日,天德月德日,切忌飞廉日。”飞廉​中国古代的年支十四星之一,也写作“蜚廉”。在道教中,飞廉星也叫大煞,其所理之方,不可兴工动土,移徙嫁娶。“聘猫”一事在宋人眼中绝非儿戏。

宋人重商,买卖牲畜均需立约。既已择定吉日,接下来就要写一张纳猫契约了。纳猫契上需要写明纳猫的良辰吉日、猫的样貌外形,乃至对猫的要求,诸如“无息鼠辈从兹捕,不害投牲并六畜,不得偷盗食诸般,日夜在家看守物,莫走东畔与西边”;如果猫儿因故逃离,则要“堂前引过受笞鞭”,并请东王公西王母共同做个见证。与其说这是一张买卖双方的契约合同,不如说是一张立给猫儿的“婚前契约”,契约上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在讲给猫听,将猫儿当作未来家中一个得力的“贤内助”来叮咛嘱咐。

良辰已具、契约已立,然后就可以准备聘礼,去迎猫入门了。宋人纳猫的聘礼多展现于文人诗词。譬如南宋诗人陈郁聘猫,是以一串小鱼为聘礼的,他在《得狸奴》一诗中说自己“穿鱼新聘一衔蝉”,“穿鱼”就是用柳条这样的细长之物将鱼穿在一起,作为迎猫入门的聘礼。“衔蝉”也叫“衔蝉奴”,是古人对猫的雅称。“衔蝉”一词起先是指特定花色的猫,这种猫通体白色,口边有黑色色块,如同嘴里衔了一只知了,故而称之为“衔蝉”。从史料上看,最先给自己的猫取名为“衔蝉奴”的,是后唐琼花公主。据王志坚《表异录》卷九:“后唐琼花公主有二猫,一白而口衔花朵,一乌而白尾,主呼为衔蝉奴、昆仑妲己。”后来,“衔蝉”或者“衔蝉奴”就成了猫的别称。

陆游的圈子里,则聘猫以盐。放翁本人的《赠猫》诗里就有“裹盐迎得小狸奴,尽护山房万卷书”“盐裹聘狸奴,常看戏座隅”等句。而他的老师曾几则更是大方。曾几的《乞猫》诗里有“江茗吴盐雪不如”句,直言自己用来聘猫的盐,是洁白如雪的上等吴盐。当然除了盐之外,他还为主人带去了茶叶。

宋代猫咪玩什么

宋代的市集上,已经可以买到专门的猫食猫窝了。在解决了宠物的温饱问题之后,热爱生活的宋代人紧接着就开始想方设法来讨自家猫儿的欢心。今天养猫家庭必备的猫玩具——逗猫棒和猫薄荷,在宋代就已经流行开来。

⁨据᠎传是北宋画家苏汉臣的《冬日婴戏图》,描绘了两个总角之年的孩子与一只长毛狮子猫逗趣玩耍的情景。图中白衣小儿手中所持的那根带孔雀羽毛的彩色小旌旗,用今人的眼光来看,绝对可以算是一根豪华版的逗猫棒。

类似的玩具,在宋代龙衮创作的纪传体史书《江南野史》中也有一根。书中记载,“夜宴爱好者”韩熙载曾让一名官妓用“红丝标杖”的逗猫棒,故意做出引弄花猫的娇媚姿态,假意捉弄北宋来使的故事。不过,这条“红丝标杖”的逗猫棒并非宋人首创,早在唐人周昉的《簪花仕女图》中,它就已经出现过了。《仕女图》最右侧女子手中所执之物就是“红丝标杖”,只不过在这幅画中被逗弄的对象并不是猫,而是一条宠物狗。

至于让猫产生兴奋感的猫薄荷,宋人也早就用上了。宋代的陆农师在他所著的《埤雅》中曾援引过民间俗语“薄荷醉猫,死猫引竹”“鸠食桑葚则醉,猫食薄荷则醉,虎食狗则醉”等。欧阳修在《归田录》中也说:“薄荷醉猫,死猫引竹,皆世俗常知。”在宋代,薄荷之于猫有奇特的功效,已是妇孺皆知的常识。

在宋人的诗歌绘画中,猫和薄荷也常常连着出现。如陆游的《题画薄荷扇》写道:“薄荷花开蝶翅翻,风枝露叶弄秋妍。自怜不及狸奴黠,烂醉篱边不用钱。”他在《赠猫》中也说自己常看猫儿“时时醉薄荷,夜夜占氍毹”,意思是猫儿一直醉卧在薄荷的香气之中,并每晚都躺倒并霸占自己的地毯。诗中情形与今人逗猫的姿态别无二致。叶绍翁在他的《题猫图》中也说:“醉薄荷,扑蝉蛾。主人家,奈鼠何。”意思是,这只猫或醉倒薄荷丛,或去扑蝉弄飞蛾,都不管主人家的鼠患。

除了薄荷之外,宋人还会用一种叫作“醉猫三饼”的食物逗猫。北宋初年陶舍在《清异录》中说,醉猫三饼是“以莳萝、薄荷捣饭为饼”。“莳萝”俗称土茴香,是一种浓香的调味品。

宋代文人最爱猫

宋人的爱猫之情,在同时代文人墨客的作品中表现得尤为强烈,连黄庭坚、陆游这样的文豪大家,也都纷纷拜倒在狸奴的萌爪之下。山谷道人黄庭坚也曾“买鱼穿柳聘衔蝉”。这只“衔蝉”也不是黄庭坚养的第一只猫了,他在《乞猫》诗里写道:“秋来鼠辈欺猫死,窥瓮翻盆搅夜眠。”家中老猫过世后,老鼠们又开始活跃了起来。这一日,黄山谷正好听说朋友家的母猫生了崽,“闻道狸奴将数子”,便想向友人“乞猫”。他用柳条穿了一串小鱼,兴冲冲地就去了。后来,黄山谷买鱼穿柳聘来的这只猫儿也确实立下了煊赫的战功。在《谢周文之送猫儿》一诗中,他狠狠地夸奖了一番这只小狸奴的丰功伟绩,诗云:“养得狸奴立战功,将军细柳有家风。一箪未厌鱼餐薄,四壁当令鼠穴空。”

如果说黄庭坚只是一名初级猫奴,“乞猫”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克制宅中的鼠患,那陆游则堪称宋代文人猫奴中的王者。虽然陆游养猫的初衷也和绝大多数同时代的文人一样,是为了“尽护山房万卷书”,但过不多久,狸奴就成功俘获了这位大老爷们的心,成了他乡间生活孤苦难耐时的精神慰藉。

在“裹盐迎得小狸奴”以后,猫儿在陆游家里可算是兢兢业业地履行着自己的天职,一天都没有闲着。以至于彼时家徒四壁,既没钱买鱼也没钱置办一张好毛毯的陆游,反而对小狸奴尽忠职守的表现深感惭愧,他在《赠猫》诗中写道:“惭愧家贫策勋薄,寒无毡坐食无鱼。”在《鼠屡败吾书偶得狸奴捕杀无虚日群鼠几空为赋此诗》中他也说:“鱼飧虽薄真无愧,不向花间捕蝶忙。”这位文豪还会因为家贫而心虚。在《赠粉鼻》一诗中,他怯怯地询问小狸奴:“问渠何似朱门里,日饱鱼飧睡锦茵?”粉鼻是陆游给猫儿取的名字。他那时大概觉得,要不是自己讨了它来,眼前的这只小粉鼻此时应该睡在大户人家华丽的锦茵之上,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而不会跟着自己过人类眼中的“苦日子”。

不过,好在狸奴并不嫌弃放翁的窘境。在“僵卧孤村”的那些日子里,猫儿与他共守禅房,互为陪伴。陆游在《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二首》中,留下了“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的绝世名句,但多数人却不知道,放翁在这组诗里,还有另一个绝妙好句,备受当代铲屎官的青睐,那就是“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此外,陆游和猫“昼眠共藉床敷暖,夜坐同闻漏鼓长”的景象,与今天很多人工作学习到再晚,自己的猫也一定陪伴在侧的情形别无二致。

既然猫是陪伴自己的家人,那么“家人”犯了懒,数日来并未执行捕鼠的责任,也就成了可以原谅的事情了。他在《赠猫三首》也抱怨过“执鼠无功元不劾,一箪鱼饭以时来”。“不劾”就是不追究、不揭发,意思是小狸奴开始变得不爱抓老鼠,但自己并不追究。不仅不追究,陆游还会按时为小猫送上鱼饭,毕竟小狸奴可以安静地陪在自己身边,聊作宽慰。但猫儿可不会永远顺着人类的意思,它可以在身边一躺一整天,“看君终日常安卧”,也可以来来回回走来走去,或向花间扑蝶,或上房梁巡视,又或对着空气施以诡异的注目礼。对猫儿时常调皮不听话的表现,放翁也只好叹一句“何事纷纷去又回”,抒发充满爱意的牢骚。

如果说陆游对猫的感情还有些许复杂,会发出“执鼠无功”的牢骚,也会因家贫感到惭愧,那么梅妻鹤子的隐士林逋对猫儿的态度,就属于爱得纯粹。他在《猫儿》一诗中说:“纤钩时得小溪鱼,饱卧花阴兴有余。自是鼠嫌贫不到,莫惭尸素在吾庐。”得益于家中没什么鼠患,林逋觉得猫儿就算不那么尽忠职守、过得尸位素餐一些也没什么问题。

宋代文人猫奴中,也不乏“猫前猫后”两副面孔的存在,比如南宋末诗人刘克庄。刘克庄曾连写两首《责猫》《诘猫》,来抒发自己对家中衔蝉猫在其位却不谋其职的不满。他在《诘猫》中说:“古人养客乏车鱼,今汝何功客不如。饭有溪鳞眠有毯,忍教鼠啮案头书。”意思是古人养门客,都不一定顿顿吃鱼,而我家的猫不仅能吃到溪鱼,睡觉也有毛毯,它却丝毫不管家中老鼠纵横。《责猫》中更是威胁说年关将近,家里也不富裕,需要淘汰一些冗余之物,“岁暮贫家宜汰冗”,这件需要“汰冗”的“东西”,就是“首斑虚有含蝉相,尸素全无执鼠功”的衔蝉猫了。不过,刘克庄《责猫》和《诘猫》更多是在借自家猫的行径讽喻尸位素餐的南宋掌权者。

在猫前,刘克庄虽然怨词颇多,但真到了猫走丢的时候,他反而对这只“饲养年深性已驯”的老衔蝉深感惋惜。虽然家里仍是“鼠行几案若无人”,面对猫儿离家出走,刘克庄发出了“篱间薄荷堪谋醉,何必区区慕细鳞”的追问。园中的薄荷大约是特地为猫而种,猫儿却为何一定要为了顿顿吃鱼而离开我这贫寒之家呢?

至此,猫儿作为陪伴型宠物的精神价值和猫儿捕鼠的实用价值已经在宋人身上呈现出平分秋色的倾向。“纳猫如纳妾”也有了与之相配的下一句顺口溜,“养猫如养儿”。

诗人胡仲弓在《睡猫》一则中,一面责备家中狸奴不管鼠患,“瓶中斗粟鼠窃尽,床上狸奴睡不知”,无奈家人却对猫儿宠爱有加,“买鱼和饭养如儿”,虽然这个“儿子”不太听话,家人也养得无怨无悔。释家子弟释云岫也有个猫儿子叫作“花奴”,陪伴了他三年时光。在花奴过世后,释云岫不仅为猫儿择地而葬,一应后事都如家人新丧,甚至还想着为花奴立碑,尽数花奴一生平鼠患、护家宅的卓越功勋。在《悼猫儿》一诗中,他说:“亡却花奴似子同,三年伴我寂寥中。有棺葬在青山脚,犹欠镌碑树汝功。”

此外⁨,还有像北宋徽宗时期的宰相张商英这样“高眠永日长相对,更约冬裘共足温”与猫儿抵足供裘而眠的;也有像南宋状元姚勉这样“斑虎皮毛洁且新,绣裀娇睡似亲人”,看猫儿娇睡喜不自胜的;更有像工于花鸟的南宋画家张良臣“江海归来声绕膝,定知分诉食无鱼”这样,看猫如幼子般绕膝叫唤,便知道是来索食的。

(摘自《宋朝人的日常生活》 侯印国/著 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